「生机舞动」到底是什么呢？不知道，但你看，那颗种子悄然长成大树了…
【编按】： 这是篇迟来的课程回顾，也是篇对我们一路所追寻之艺术的提问与探索......传授实践了这些年，艺术家Myra Chu苦行僧般坚持着，却始终拒绝对「生机舞动」给出任何定义或结论，甚至名称也不重要。“如果你觉得更适合叫作别的，请你以喜欢的方式称呼它吧。” 「生机舞动」就是与树跳舞吗？是，也不是。它是身心探索吗？是艺术治疗吗？沒有答案。我们唯一确定的是，当每年春天，我们呼唤种子，就总有种子出现，带着纯净的心灵与悄然的期盼，跟随这趟旅程，慢慢发芽，焕发生机，找回自己。
那么，它是什么，似乎已不那么重要。如果一定要给出确切的答案，就让种子们，自己来说吧。不论幼苗与参天，高大与否、茂密与否，一旦破土，便是终生的笃定与坚守。谁说我们没有信仰？拼命向阳，努力生长，就是种子的信仰。一个生命的信仰。
世界的初始，是一片混沌的綠色……
那是植物細胞的集合。
种子：依菡
癸卯年春天的某日，「生机舞动」年度线上深度课程正以上述这句话开篇，讲解到第三章，大家期盼的主题：树。
那日课程结束，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修习者依菡发来一篇文字，记述了她在课上的体悟。那不只是她个人的感受，字里行间的爱与充盈，值得与更多人分享：
05/27/2023 Sat. 晴
今天又到了上大树课的日子，心中的期待已无法抑制，恨不得放弃早上的事情，中午就飞奔回家。在老师说，有一棵树已经长到 100 多米的时候，突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很想很想哭，那棵树为何选择了长那么高，它是想告诉人们，树也是可以有思想，有灵魂的吗？它是不是也想像孩子一样，快快长高，好去看看这个世界呢？
这个下午，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舞为什么是有生机的，因为我所展现出的一切，都是我内心的流淌，心是万念之源啊！当静坐时，我感觉到自己略微疲惫的身体，有些收紧的肌肉与慢慢进入无意识的放松的过程，就与平常的练习并无差别，但 Myra 老师这时让大家慢慢螺旋起身，然后尝试随意的行走，寻找光的方向，这时候我的大脑是混沌的，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很没有平衡与安全感，仿佛一个站不稳就要天旋地转了，还好老师这时候让我们开始脚下生根了。
我很喜欢这个意象，每每感受到的都是与这个物质世界的一种反抗，因为即使没有真的生根，我却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与脚下木地板的贴合更紧密了，那根穿透了一层层的钢筋水泥，穿透了楼下的花园泥土，还不知满足，一直向更深处走去….这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步伐不再飘了，我的每一次迈出，都好像更坚定了，有了力量。对于一株植物来说，根是多么的重要吖！对于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呢？落叶归根，根便是植物的“家”吧……
结束了用心口和眉中看这个世界，再次睁开眼时，我惊讶的发现自己所不断探索的方向，那一个个像一团光晕的萤火虫所在的方向，竟然都有生命的存在！窗外的大树，楼外的花园，阳台的绿植盆栽，他们竟仿佛是成了精的妖怪一般，让我看见了一团团明亮柔和的光影，难不成是它们的内丹？（灵魂 hhh，太神奇了）⋯我的第三和第四只眼看见的世界，没有了建筑，没有了声响，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的光点，像马赛克一般的橙色光点中，那些生命体的灵魂在轻轻摇晃，随风肆意着，好不自在！
那么显眼，让我不自觉地朝着它们走去，想近一点，再近一点，不知不觉竟已将脸贴到了飘窗的玻璃上，吓了一跳，不觉自己已然走了这么远呀…仔细想想，对于感受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现象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老师所说的与万物共情，去感受它们的能量，让我更加开放地去使用自己的这个能力了，心外无物，我要学会相信自己的感受是真实的，即便它看起来并没有很合理。
接下来，到了这节课的重点，也是领悟最多的“种子的一生”的意象舞动。当 Myra 老师开始引导种子的意象时，我下意识地蹲了下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听着空灵的自然音乐，感觉进入了一场漫长的休眠……突然的一刹那，“我”想站起来了，但是那股力量并没有让我一次便探出芽儿，而是一点一点的，慢慢挤开了泥土的束缚，呼吸到了最纯净的，原始的，新鲜空气。
那刻的我，只想把头仰高，再仰高，去接受太阳最无私的照耀，那种温暖每每想起，便觉得感激，原来作为一颗种子，自己也有在被好好爱着啊…..接下来“我”继续慢悠悠但坚定地生长着，直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久没有，这种体会到时间流逝的感觉了，仿佛一条透明的绸带，五彩斑斓闪烁着太阳反射的光，我好像看见了时间的形状！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当我想说给大家听的时候，内心十分紧张，大家会理解我说的么？会觉得我说的太夸张了吗？内心察觉到，是啊，我有在在意他人眼光了。于是这一刻，我选择了举手发言，我做到了，并且很细致地说清楚了我是如何感受到漫漫时间长河里的一颗小种子的孤独与坚强的。
那种除了生长向阳之外别无所求的人生，让我觉得很纯粹，这时候人的意识出现了，让我开始觉得这样漫长的等待是无聊的，头脑中开始回忆做人的时候可以感受到的那些美好体验，突然就想到了 Myra 老师说过的“人身难得”，一股巨大的感恩之情从心中腾起，我好爱这个世界吖！！！
但，又想到，子非鱼，安知种子如此便不是快乐的呢？也许，我还需要理解种子的信仰吧，那时，我才会成为一颗真正的，拥有灵魂的种子。
依菡
种子：海泽
初夏，结课。传统文化研究者、中文专业出身的修习者海泽，写了这篇回顾文章，回赠给老师。每每阅读它，都是一种知识的汲取和心魂的滋养：
整个课程最大的收获是，体验到身体跟大自然的连接如此深刻。
找了一个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草长莺飞的日子，来到一个树木郁郁苍苍的湖边，听呼吸的深远绵长，在自然中慢慢安静下来，然后在阳光中开始想象自己是融化的冰块，身体随心所欲地慢慢化成一湾水，流去身后深厚宁静的湖泊。仰卧于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全身松软绵绵，思绪像水汽蒸腾上天际，看万里晴空中漂浮的几朵白云，云展云舒，白云苍狗，有无相生，是气的聚散，意识也跟着白云恍兮惚兮。最后存心凝神，收回放空意识凝集成一点，像一滴水珠落下来。
从水的状态慢慢回到人间，有种空灵渺远的空间感，感官似乎比之前要敏锐不少，伴随着层层鳞浪随风变化的空气湿度，草木清气的氤氲弥散都好像能感觉到。
湖边一棵柳树是这一带最热闹的一抹亮色，像一个守望者一样高高耸立，千条万条绿丝绦在盛夏的日光中袅袅颤动，仿佛无尽的生命力在蔓延。猛然想起齐白石的《柳树图轴》给我的震撼——看似没有章法，但挥洒自如的水墨笔触，如骤火，如疾风热烈铺满整个画面，茂腾腾的力量扑面而来。
用树的法门，想象自己是一棵柳树去起舞，用身体去感受、树的颜色、形状、光影，以及弥漫在树林中的气味。周身轻盈如羽，腰肢像风吹柳枝一样逍遥自然随便飘，想象腿成为树根一样有力，手指像柳叶在空中迎风跳跃。而自我，则在树林中渐渐消隐。身体法门的体验，让我对以往从书本阅读学习到传统文化知识，栩栩如生起来。
浩如烟海的华夏古文明背后，隐藏着那个「吾道一以贯之」的「一」：
天地本质上是一个「气」的宇宙，元气流动，无所不在，衍生万物。气聚，凝结成具体事物，气散，物亡，复归于太虚之气。
山川草木，清风白云，万事万物，不过是元气的不同表现，人的心与灵也是一种气，一种能量。
华夏的本体论不是简单的唯物和唯心，而是心物合一的元气论。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作为生命体是天地这个能量场的产物，本来就应该天人合一，道法自然。
水的身体练习让我更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李翱登门拜访药山禅师问道。禅师也不开口，只伸出手指天，然后指地上的瓶。李翱顿时觉得「暗室已明，疑冰顿泮」，当即拿出纸笔，写下“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见专栏文章：山居身体修行笔记Ⅱ | 撥雲見月，心靜自澄）
就像无所不在、形态变化但又本质不变的水一样，世间万物万灵背后，是一气周流不息。天上云是气，瓶中水也是气。具体到人来说，水是人之自性本心，我们的精神最核心的那一个点，是来自宇宙原初能量化生出来的。从本源来到人间走一趟，从云化雨，落入瓶中自然为水，然而瓶中水也可升腾为云，随风而化，自在无形，就像修行有成的人回到先天的状态，与天地精神共往来。
我们体悟自然风物，随心而动，即兴舞蹈，这不是跟古人效法自然、模仿万物的运行，创作出五禽戏、太极拳等等功法很像吗？都是在心神极度虚静的时候，看到一些自然事物，直觉体验到里面的精神和能量，让人体与天地沟通自然阐发的动作。
只不过我们还处在自由舞动的阶段，古代的大家已经到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处处是发自于自然不用意，但又处处暗合人体内部元气循环转动，处处合道。舞蹈艺术在这里不但是追求“形”的艺术，更是对“神”的体悟。
古代艺术家认为，“似者得其形，遗其气，真者气质俱盛”。外在的形似并不等于真实，真实就要表达出内在的气质韵味，这是中国艺术从一开始就跟西方写实不同的地方，我们是在「气」的世界观下阐发的审美观。正如我从生机热烈的柳树下和齐白石的《柳树图轴》中能感受到一样的东西，内在一样的「气」。
天地既然是「气」的宇宙，而气的运行无不合道，这种极其有秩序地盛衰穷通、周流运行的运动节奏，就呈现出一种韵律美，因而“韵”是艺术作品与宇宙生气相一致的蕴藉风态，好的中国艺术应该是气韵生动的。
传统的琴棋书画如此，诗词歌赋也是如此，甚至是山医命相卜的道家五术也是如此，都是天人合一气论大树上结出的美丽花朵。
因为专业的关系，很早就看过不少传统文化的书，但是真正的理解却是在人生阅历不断积累中产生的。因为传统文化的内核不单单是理性的知识层面，也不单是某一种熟练的技艺，它更多直指生命的体验，自我的修为，内在的丰盈。我想这是在人工智能飞速发展的时代所不能取代的价值吧。
海泽
种子：方洁
人类学专业出身的文化研究者方洁，在课程结束后写了一首诗：
之后的盛夏，一个难得的机会，她又参与了「生机舞动」在大理举行的线下一日体验课，从头到尾完整跟随了整个创作历程，并写成了“以身舞物”这篇文章。我们节取其中两段，作为本篇探索文章的结尾：
当舞动的权利交由每个人的身体时，我们会将附属在外界的注意力收回自身，向内看，听从身体的信号和指令。或许，我们会看到身体之内的骨骼、肌肉、皮肤、血液，感到身体某一部位的疼痛、僵硬、柔软；而对那股牵动每日思绪、情志、意念，欲望、精力的生命活力的探索，则需要我们不停地向内观，回朔生命本源。
只有了知并开启身体这座宝藏的密钥的舞者，才称得上生命舞者。因此，以身舞动并非肆意妄为地发泄或不管不顾的释放，而是藉由舞的形式来理解身体，通达最本真的生命。
「生机舞动」的课堂是一个用生命舞动的场域，在艺术家 Myra 的带领下，每一位素人舞者在轻盈起舞的同时觉知身在此刻的生命之美。舞动不在某一体系之下的规范、不在他者眼光之下的拘束，而在每一个人生命之中蕴藏的、与宇宙万物共通的神圣力量。
——方洁《以身舞物》
艺术的体悟在文字，更在身体。
未来老师在「生机舞动」的课堂，等你。
往期课程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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